如果问我童年有哪些东西让我回忆起来很快乐，家门前的那棵枣树是其中之一。不仅是我，当年与我一起长大的闺蜜聊起小时候的事，这棵枣树都是一个难以忘怀的存在。

这棵枣树自我记事起就有，长在我家三间瓦房的门口西侧。它不是那种高高直立的树，而是树干有凸起、向东侧弯的，树枝垂下来，刚好用弧度把我家的门围成了拱门。

这棵枣树结出的果实特别脆甜。那个年代物资匮乏，啥东西都得凭票购买，家家都差不多，能不饿肚子就很好了，别想着吃什么零食解馋了，所以孩子们都对这棵枣树很期待。

收获枣子是我们这个大院里最欢乐的情景。

等到枣子红了的时候，我妈会说：“枣树虽然长在咱家门口，但地皮是公家的，所以这些枣，我们不能独享。”她会在一个周末家家都有人的时候，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：“都过来啊！”

大院十多家的孩子都跑过来，拿着茶缸、端着盆子、提着小篮，在树下等。然后，几个大婶撑开一张大床单，让邻居家的叔叔拿根带钩的长棍子勾住枣树枝使劲摇。红红的枣子像小冰雹一样落下来。

那时候，虽然物资匮乏，但大院里各家关系很和谐，有东西都会分享。

夏天晚上，我们在树下乘凉，有时贪凉睡在树下。没摘净的红枣，在夜深人静时“啪”一声落下来，刚好落在木板床上。我们眼睛不睁摸到，放进嘴里嚼，吐完枣核继续睡。

在一个月亮很圆很亮的晚上，我与邻家女孩小英在树下乘凉，抬头看见树上有零星的红枣，说：“咱俩上树摘枣吃吧？”我俩就爬上树摘枣吃。后来，我俩各倚一枝干，望月亮圆圆的脸庞，看如水的月光从树枝缝隙里泻下。环境很静谧，我们心里很宁静。我托腮望月，喃喃道：“往后10年、20年，我们会在哪里、会做什么呢？月亮还会记得两个小女孩爬上一棵枣树的情景吗？咱们还记得今晚这一轮美丽的月亮吗？”小英说：“别说梦话了，下去回屋睡觉，明天还得上学呢。”

我们一天天成长，转眼间都成年了，天南海北，各奔东西。下乡、求学、工作、结婚、生子，事业有建树，家庭很幸福，物资越来越丰富，家里好吃的东西成堆，我们对树上的红枣早没了当年的期盼，有时路过都懒得抬头看一眼。

母亲是小学老师，对枣树依旧情有独钟，说：“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，这棵枣树帮过咱呢。”她还对我讲：“你看这棵弯枣树，风风雨雨一辈子，背都驼了，越来越老了，还年年尽力结出那么多枣子，从不抱怨。”我看着她满头的银发，心想：这是说枣树，还是说她自己呢？

接着，城市改造拆迁。我家的三间房也拆了，门前这棵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枣树也被锯掉了。但是枣树带给我的美好和甘甜一直都在。

2018年12月，93岁的母亲离开了我们。没有了母亲，没有了娘家老屋，童年记忆和情思没了寄托，这棵枣树也从记忆中渐渐淡去了。

有段时间，我去公园跳广场舞。有一支舞曲叫《红枣树》，编舞舒展优美，歌曲婉转动听。有几句歌词扣我心弦，激起我关于家门口那棵枣树的深深情思：家乡那棵红枣树，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，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，记着我曾走过的路……

我边歌边舞，几次跳着跳着，想起母亲，忽然鼻子一酸，泪水夺眶而出。

我相信，自己不一定是舞姿最美的那一个，但一定是脑子里最有画面感、心灵最为之同频共振、肢体语言最富有感染力、歌唱得最饱含深情的那一个。

有时，我会在心里给这首歌改几句歌词：红枣树啊红枣树，沙河南岸是咱老家的住处。原来的南大街，现在的泰山路。童年的摆渡船，如今的大桥飞渡。希望如彩虹升腾，愿生活美好永驻。

校对 张伟伟

统筹 李   鑫

审核 谭艺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