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四季里的家
■黄泽佳
我有一个小院,静静地卧在故乡的怀抱里,不争不闹,不喧不嚣。它不在城市高楼林立之间,而在农村错落有致的房屋之中,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,朴素深情。这里春天有花影摇窗、夏天有瓜果满架、秋天落叶铺金、冬天白雪作被。每一眼望去,都是时光温柔停驻的痕迹。
春天来时,我会买回一些鲜花。母亲亲手将它们栽进院子里,没用多么精致的花盆,用的都是旧水桶、破大缸甚至废轮胎。但母亲似乎有一双充满魔力之手——不管什么花,到了她手里,总能开得灿烂持久。村里和母亲要好的阿姨常会来我家赏花。几张木凳,几杯热茶,她们就能坐在花丛旁拉一上午家常。母亲总是把功劳推给我,说我花买得好、照料得细心,才有了这一院美景。可我知道,真正让花常开不败的,是母亲日复一日的呵护。
夏季,小院换了妆容。母亲在墙根种上丝瓜、黄瓜。父亲则在一旁支架搭棚,细心得像给孩子系围巾。荆芥和小葱是一定要有的。河南人家的夏日,怎能少得了这两种美味?父亲还会用竹竿和遮阳网搭起一个小小的凉棚。于是,午后,我们就有了偷闲的天地。
我常赤脚蹲在瓜架下,看阳光透过藤蔓碎成星星点点,伸手一摘,就能摘到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,往井水里一浸,“咔嚓”一口,让清甜沁到心里。母亲总会多栽几株,笑着说:“吃不完的,就让邻居都尝尝。”于是,这家送来两根苦瓜,那家回赠一把豆角。小院的夏天,从来不只是一家人的夏天。
秋天,小院渐渐静了。黄叶如蝶,一片一片,落成地毯。我们将落叶收进灶房当柴火。母亲在灶前烧饭时,我就在一旁添把叶子——炊烟袅袅,带着草木香,是我最早认识的人间烟火气。
秋雨来时,淅淅沥沥,不像夏雨那般泼辣,倒像绣娘手中的丝线,细细地织出一院宁静。雨珠顺着屋檐“滴答滴答”落下,敲在青石上,溅起泥土的芬芳。我那时并未预料到,这寻常一幕,竟会在多年后的梦里反复出现。
冬深落雪,母亲总会轻手轻脚地进入我的房间,贴着我耳朵说:“快起来,下雪啦!”我们便披着棉袄冲进院子,接雪花、堆雪人,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歪歪扭扭的图画。还有那屋檐下的冰溜子,亮晶晶的。我掰下一根当宝剑,边走边舔,冰得舌尖发麻,却快乐得直跳。
母亲总站在门口笑着问:“冷不冷呀?”随后,她赶忙拉我进屋,帮我脱掉湿外套,把我塞进暖烘烘的被窝,再塞进来一个热热的玻璃瓶。那一刻,屋外是白的雪,屋里是暖的爱。
我的小院从来不只是一块土地。它是母亲晨起浇花时的背影,是父亲搭架时的叮咛,是邻居共享瓜果时的笑脸,是我童年所有温暖场景的发生地。岁月悠悠,小院依旧——花开花落,叶绿叶黄,而那份藏于四季深处的亲情,从未随岁月流逝。如今,我每次归家,才跨进巷口,便见母亲已站在门前含笑等候。屋里飘来熟悉的饭菜香,是我走过千里万里,始终眷恋的家的味道。
校对 张伟伟
统筹 李 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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