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离开的第九年，冷意漫进校园。每逢冷风刮起，我的思念便格外汹涌——我想回到老家院里那张“吱呀”作响的竹躺椅上，躺到奶奶的身旁。

那间老屋里还留着我俩挤在一起睡了十几年的木板床。夏天，奶奶总把凉席擦得锃亮；冬天，两层厚厚的棉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，奶奶却笑着说“压压才能长个儿”。

记得小时候，每次跑到胡同口，我总会扯着嗓子喊一声“奶”，不管隔得多远，总能听见奶奶拖着长音的回应：“哎！你回来啦？”现在，我只能站在那块青石碑前，头抵着冰凉的石面，在心里喊了千万遍“奶”，再没有人会笑眯眯地应我。

我长到快一米八了，亲戚们都说这身高随了奶奶。以前我总爱比画着和奶奶比高。奶奶也总是仰头看着我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样：“以后跟奶奶说话可得弯腰啦。”

奶奶以前总对我念叨：“要好好读书。”那时，我们总是坐在老家的门槛上，奶奶把旧课本摊在膝头，一个字一个字指给我认。

后来我真的考上了大学。校园里的图书馆窗明几净，我常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。阳光好的时候，总觉得奶奶就在旁边，笑眯眯地翻着我的笔记。可我回头，只有空荡荡的座椅。

我本该带奶奶到学校看看的——看看我每天走过的林荫道，看看我上课的教室，看看食堂里的菜包子。我想，奶奶一定会小心地摸着图书馆里的书架说：“这么多书啊。”

银杏叶黄得晃眼。我独自走在学校广场前面的小路上，忽然听见身后有学妹在喊：“奶奶，这边！这是我们学院最好看的楼！”我回头，看见一位白发老人正被孙女挽着参观校园。

我站在原地，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。风过处，银杏叶落了一地。那些奶奶没来得及看到的风景，都成了我心中最柔软的缺口。在每个捧着书走过校园的黄昏，我都会想：若奶奶能来，哪怕只看一眼，该多好。

校对 曹华

统筹 周鹤琦

审读 谭艺君